崔妧坐在铜镜前,华皖正为她梳妆,云鬓高挽,肌肤胜雪,插上一根根金簪,一支支玉钗,放在旁人身上夸张的首饰,放在她身上只让人觉得雍容华贵,相得益彰。
“姑姑,坠马之事当真与你无关吗?”崔妧握住华皖正为她画上花钿的手。
她的手冰凉,朱砂的蔻丹血一般刺眼。
华皖回握住她冰冷的手掌:“公主,我们安插的钉子早在演将军带你走时就已经暴露,哪里还有人手去策划这种事,现下关税之事才作为要紧。”
“娘娘已经连发两封密信,若是君诏不肯再宽宥,这笔税就要魏王殿下来筹,魏王殿下如今没了封地,屈居京中已是天下笑柄,娘娘与魏王殿下举步维艰,公主......”
“我知道。”崔妧皱了皱眉,松开了华皖的手,阳光晃过了鲜红的蔻丹,她突然开口,“把指甲换了吧,她喜欢丁香色。”
承光殿比往日更为安静,君诏受伤后脾性不定,但精力愈发不济,经常小憩,崔妧下意识放缓了脚步。
华皖掀开珠帘时才发现里面坐满了人,谢泠裴染疏数位金吾卫,座下甚至压着数位囚犯,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。
崔妧秋水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安,站直身子,等谢泠裴染疏朝她见过礼后才皱眉开口:“陛下,既然还有政事要处理,臣妾就先告退了。
“你来的正好,”君诏半倚在榻上遥遥朝她伸出一只手来:“过来。”
崔妧默了一瞬还是走到君诏的身边,君诏伸手将她拉的坐下,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,“这样紧张做什么?”
崔妧靠在她身上,淡淡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娇嗔:“陛下在这里,我自然什么都不怕。”
谢泠手指微顿,垂下眼眸呷了口茶。
君诏安抚的抚过崔妧的肩,微微颔首,向下示意:“说。”
曹九得与裴染疏对视一眼,最终还是曹九得站了出来。
这事儿倒也没什么不好查的,君诏坠马后那匹马无故发狂逃入山涧坠崖而死,事后检查草料核对后也无任何问题,负责御马的太监身世清白,家中自身皆无收受钱财。
直到曹九得顺藤摸瓜核对了近日宫中出宫的名单,才知那太监在宫中与一个男地坤小太监感情甚笃,私底下结了伴,前两日他那个伴正好得了恩典被特许出宫去了。
后宫之中崔妧圣眷正浓,出宫的名额自然要她亲笔勾了,由此查到那小太监被特许出宫,走的正是长信殿的路子。
曹九得几番搜寻,最后得知那相好的姓名籍贯一概是假,出宫后早已不知所踪。
那太监本想等他熬过了刑好出去同人远走高飞,哪知人家不过是假名假姓的哄骗他,那太监干脆一把全撩了。
只是他也所知不多,那相好太监极为谨慎,只曾看见相好太监左肩上有一枚白哨纹样。
说到这里,曹九得停顿了一下,抬眼觑了一眼华皖,往日端庄持重的人脸色已是一片煞白。
曹九得低下头继续回禀,剩下的事就顺理成章起来,那白哨纹样正是齐国崔律军帐下标识,那小太监几经辗转被在路城截获,本欲自尽却没成功,酷刑之下全盘供出。
齐国多年来在燕京铺下的暗网,此次燕伯卿遇难后尽数交由长公主崔妧,不多时便策划了坠马之事,另有从后梁都城运来的秘药被送入禁宫。
话说完时华皖脸上已经一片冷汗,几呈蜡色,失声道:“不,陛下明鉴,公主与此事绝无干系,齐国已然称降,怎敢做出此事,这是陷害——”
君诏咳了两声,睇着崔妧,眼底冰寒似笑非笑,“她说是陷害,你说呢?”
崔妧直直的盯着面色苍白的君王,“你不信我。”
在那一刻谢泠几乎可以感觉到只要崔妧说她没有做过,哪怕人证物证俱全,君诏也会信她,然而只是一瞬间,崔妧就站了起来,拂袖掀翻了刚刚带来的食盒,眉眼之间尽是凌然憎恨。
“是我又如何?日日夜夜对着你这样一张脸,只让我觉得作呕,我永远也忘不了你杀死伯卿哥哥的那一晚,是我是我要你死,是我要你给伯卿哥哥陪葬。”
“我不想杀了你难道我还要和你柔情蜜意吗?你将我强掳来这边蛮之地,用我的母妃兄长逼我就范,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你死无全尸,君诏——”
也许是激动她的眼眸里仿佛带着泪光,盈盈欲坠,然而话语却如同利箭,直刺君诏心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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