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. 伶人（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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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和茶楼的包厢，周全对面坐着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，姓王，名汝年，是永宁王孟屹派来的说客。但见他轻轻放下手中茶盏，徐徐道：“周公子，当年之事，确实是我们王爷做错了。王爷呢，希望可以与你们戏班重修于好。今日王爷派我来，便是拿了丰厚的条件，来和你们交换。”

周全淡定地啜了一口茶：“你且说说，什么条件。”

王幕僚微微一笑：“王爷自然是真心实意的，只要你和我们王爷合作，不管是金银还是美人，只要你说一声，我们王爷都可以满足你。”

周全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紧：“仅仅是金银美人吗？”

“如果周公子还有其他需求，当然可以和王爷提。”王汝年一脸假笑，“你放心，我们王爷的金银管够，保管你一辈子衣食无忧。如果你喜欢这个戏班子呢，等这桩案子结束了，王爷也可以想办法送给你。哦，周公子如果想摆脱贱籍，我们王爷也可以帮忙。”

周全冷笑一声：“你们现在倒是说的好听，巴巴地来求我，当初若不是你们，我们戏班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？”

“是人都会犯错的。今日不同往日，王爷是真心想道歉的，周公子，你细细想来，除了王爷，谁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地满足你的条件？机不可失，时不再来啊。”

周全张口想要反驳，却悲凉地发现事实果真如此。王汝年见他已经开始动摇，于是决定再加一把火：“周公子，纵观当下局势，北定王和九怀王即将前往西境，不能留在京城，而长历王怯懦无能，不得陛下宠爱。只有永宁王，才是诸位皇子中最有威望的人。更何况，陶家梅家想要找你们麻烦，我们王爷也能为你们担当一二。”

王汝年一步一步地攻破周全心中防线，周全放下手中茶盏，凄然一笑：“……你们王爷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
王汝年满意道：“很简单，两日后大理寺公堂审理此案，周公子只需要在那日受审时作证，说此案与我们王爷毫无关系，保证此案不会牵扯到我家王爷就可以了。”

“好，我答应你们。”周全痛苦地点了点头，“但你们也要遵守你们的承诺——介时为我摆脱贱籍。”

“当然。”王汝年笑道。

果然是卑贱的骨头，一心想要舍弃这个肮脏的身份，甚至不惜作伪证。

这样的人，可真是太好掌控了。

王汝年回到王府后，如实和孟屹禀报了此事，但孟屹仍然感觉不安心，又多派了些人手日日夜夜盯着西市梨园。

令人出乎意料的是，当晚梨园便走水了。

幸运的是，这场大火中无人受伤，众人皆逃了出来。

众人想要扑灭这场大火，但发现根本来不及。火势滔天，犹如来自炼狱的恶魔，露出獠牙想要撕碎无垠的夜空。明月高悬，静静地俯瞰着京城慌乱的人群。

楚行舟和高元卿闻讯赶来。

高元卿望见这漫天大火惊讶地张大嘴巴。而楚行舟在望见火舌的那一瞬，一股熟悉的悲恸的情绪却从心底涌了上来，她感到有些头痛，于是拼命地捂住脑袋。

她的内心似乎很抵触大火，当看见这场大火的时候，她难受得简直不能呼吸。

好像在她很小的时候，她也目睹了一场大火。

那究竟是什么呢？每当她想把这段回忆看清楚，它却如冰雪消融一样很快就消失了。

“行舟，你怎么了？”高元卿见楚行舟不对劲，急切道。

她喘着气道：“我有些头痛，我去旁边歇会儿，这儿就拜托你了。”

高元卿点点头：“你好好歇着，这里就交给我吧。”

梨园外，周全和相思余生正吵得不可开交。

周全怒道：“这场火是你们放的吧？我真是没想到，你们杀了徐染就算了，竟然还要烧了梨园来掩盖证据！”

相思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道：“周全你少血口喷人了！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，贼喊捉贼！对梨园最熟悉的明明只有你，一定是你放了火还想嫁祸在我们身上！”

周全的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：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，你今日晚膳的时候偷偷溜出去，是不是去准备放火了！”

“哟，你老人家联想的本事可真厉害，怎么不去写戏本子呢！我告诉你，余生和我可以相互作证，我们两个清清白白。倒是你从一开始就咬着我们两个人不放，我看明明就是你做贼心虚，想放把火把这里都烧干净！”

“我呸，我为这个戏班子兢兢业业，你们俩个从进戏班子就和徐染对着干，到了现在还想着图谋不轨！”

“我看明明就是你想独吞这个戏班，才杀的徐染！”

周全和相思吵着吵着都快要动起手来了，高元卿上前一步拉开他们两个，皱眉道：“都静一静！去大理寺有你们好说的。”

这时，孟岐和孟屿也骑着马赶来了。

孟岐的身后还跟着钟信，钟信望着这漫天大火感叹道：“这火可真大啊……没见过烧这么厉害的。”

高元卿以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，皱着眉道：“这里很危险，两位殿下还是回避比较好，免得被火势伤到。”

“我们已经派人运水来了。”孟屿叹了口气，“真想不到梨园会起这么大的火。”

孟岐隐晦一笑，火舌在他幽暗的眸中跳跃：“人点灯，鬼吹灯。夜晚可以发生很多事情，这座梨园里看来是藏着鬼啊，火灾是在所难免的。”

说罢，他朝周全、相思和余生望去，意味深长地笑了。

孟屿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孟岐的表情，他更担心良人的状况。梨园烧毁了，证据愈发难找了，那该怎么保护良人呢，该用什么来证明良人无罪，该怎样才能救出他呢？

“我们先救火吧，这梨园应该是被烧的差不多了。”高元卿无奈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