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一章

【岳阳路恒星网吧，帮我占两台机器，十点三十到！】

【恒星网吧不是二十年前倒闭了？】

【呦，什么时候倒闭的？我怎么不知道。】

【转发：2004年9月5日23：25分，徐湖市恒星网吧发生特大火灾，共造22人死亡，39人受伤……】

……

2024年9月6日晚，徐湖市区的一个高档酒店里，林雾穿着一套浅咖色睡衣，神色严肃的坐在酒店书桌前，此时他面前有两个电子设备，一部2004年生产，长11厘米，宽5厘米的黑白屏手机，手机后盖贴着一张贴纸，成色非常新，现在手机短信界面亮着，上面是昨晚的交流短信。

林雾认真看了一会儿，转向另一个电子设备：2024年的新款商务电脑。

现在电脑搜索栏开着，上面是一条同城新闻：[8月26日，市政府决定拆除岳阳路长空，恒星，飞跃等共十二家网吧，网吧旧址将改建为小吃一条街……]

新闻后面配着十张照片，其中一张是市政人员在门口拍的招牌，这是一个具有时代感的招牌，上面能明显看出‘恒星’两个字。

林雾闭目，他感觉自己脑海里有两段记忆。

第一段，2004年9月5日，恒星网吧发生特大火灾，22人丧生，39人受伤。

第二段，恒星网吧没有人死亡，他的记忆是一场仅有自己知道的梦境……

……

二十天前。

郝老师自杀了。

林雾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参加完一场学术研讨会议，八月底的江河阳光灿烂，身边是刚才参加会议的专家学者们，大家有的讨论刚才的会议内容，有的互相寒暄拓展人脉，每人脸上都是一股终于忙完一件大事的松弛感，现在的气氛太好了，以至于林雾接到电话时有一阵恍惚。

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分开了，他的灵魂非常茫然，身体则冷静的问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
“今天早上五点，跳楼了，没抢救过来，刚联系了殡仪馆那边，那边下午派人过来。”王满山声音是心力交瘁后的疲惫。

林雾果断决定：“我现在回去!”

“影响工作吗？”

“不影响，我查一下高铁票，最晚七点前到。”

林雾挂断电话后，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颤抖，他顾不得其他，跟同事说了下有紧急情况后，就立即去酒店收拾行李，接着火急火燎的赶到高铁站。

林雾今年三十七岁，人生经历非常狗血。

他的父亲残疾，母亲有严重的智力障碍，家庭氛围和其他人相比有些不正常。之前父亲在徐湖钢厂工作，靠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，王满山是父亲同事，他的妻子郝淑芹是学校老师，两家关系要比其他人要亲近一些。

父亲在他高一这年因病去世，那时他已经是一个半大小子，只能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母亲，期间王满山一家给了他不少帮助。

林雾年少时不善表达，但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。

王满山和郝淑芹有一个独女王嘉慧，对方比林雾小两岁，以前都‘林哥哥’‘林哥哥’的跟在他后面。高三这年，王嘉慧卷入到了一起连环杀人案里，她侥幸活了下来，但成为了植物人。一个月后，林雾母亲在过马路时不幸遇到了车祸身亡。

这两件事给双方家庭带来了极大的打击。

那时林雾即将高考，每天过的浑浑噩噩，王满山和郝淑芹因王嘉慧的事情焦头烂额，但两人没有放弃林雾，他们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关心林雾的心理状态。

林雾在这接连打击中，最终憋着一口气成为当年的理科状元。

他现在是江河大学物理系教授，随着阅历和心智的不断成长，他真切意识到王满山一家对自己的恩情。年少时的自己因性格问题，就像悬崖边的迷茫者，是王满山一家拉住了自己。

他这几年已经把两人当成亲人看待。

恍惚间，林雾想到了王嘉慧。

王嘉慧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儿，对方出事时刚上高一。这是一起针对高中女生的连环杀人犯罪，凶手在2004年到2007年间共犯案五起，这五起案件中，只有第二起和第三起受害人侥幸活了下来。

第二起受害人活下来后，迅速转到了外省。王嘉慧是第三起受害人，她虽然活了下来，但大脑严重损伤成为了植物人，王满山和郝淑芹照顾了一年又一年，直到半年前，王嘉慧因长期植物人引发的并发症去世了。

“我们一直有心理准备，慧慧熬了这么多年，也是一种解脱了。”林雾收到消息后特意回了趟徐湖，当时郝淑芹头发灰白，眼睛红肿的反过来安慰林雾。

林雾担心两人无法忍受失独的痛苦，这半年每周都会往徐湖打电话。电话大多都是郝淑芹接的，对方会在电话里说一些吃了什么，菜市场的鱼新不新鲜之类的，语气平和的听不出任何异常。

林雾以为两人熬过去了，没想到郝淑芹突然自杀，这就像狂风骤雨一样让人猝不及防。

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，林雾第一次感觉时间过的这么难熬。

六点五十，林雾赶到了徐湖殡仪馆。

王满山和郝淑芹退休前一个钢厂职工，一个高中老师，两人的人缘都不错。林雾到的时候，告别厅里有不少前来吊唁的亲朋同事，王满山穿着件黑色外套，神色憔悴的和众人应酬着，他本就矮小，半年不见，仿佛年龄一下子就上来了。

“王叔叔！”林雾调整状态后上前。

“你来了？”王满山眼眶里布满了血丝，声音有些哑，他看向林雾，想说些什么，最终用力抱住他：“你郝阿姨走了。”

“她今天早上说睡不着，想出门遛弯，出门前还问我吃什么，我说两个大葱包子一份豆浆，她说小区门口的大葱包子卖的快，要是没有了给我买成茴香的，没想到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，我看了监控，她是一个人走上去的，在天台呆了半小时……”王满山一直在复盘郝淑芹自杀前的场景，别说林雾，就连他也无法接受爱人去世了。

“郝阿姨一时没想开，您不要多想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……”林雾的眼眶红了，现在郝老师去世，他非常担心王满山的状态。

“这是林雾？”

“林海明的儿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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