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1章

十一月中，寒潮席卷天赤北部，一夜之间大地铺满寒霜。

“一群背后嚼舌根的烂货！呸！”

屋外骂骂咧咧的声音，惊醒了蜷缩在椅子上的席冬至，她从僵住的状态中缓过来，抬起头茫然看向怒气冲冲走进屋的林翠如。

“……娘？”

林翠如刚在外面受了气，见席冬至直愣愣宛如痴呆般的看着她，更是火冒三丈，“娘什么娘！还不滚去做饭！想害你爹和你弟弟们饿肚子吗？！”话还没说完就直接上手去拽。

“唔……”

从腹部蔓延开的疼痛让席冬至拧眉闷哼，可这并不能换来她娘的疼惜，她被大力拽离了椅子。

“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？！”

席冬至捂着肚子脸色苍白，隐隐作痛的腹部让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，但她已经从迷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，根本顾不上身体的不适，惊疑不定的扭头打量着四周。

这是……娘家？

她昨晚明明是枕着夫君的坟入睡的，为何会回到娘家？为何还换了一身衣服？为何眼前这一幕如此熟悉？

“老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懒货，当初就该把你掐死，省得生出来浪费粮食！”

这些话语和记忆中的片段完全重叠了。

席冬至瞳孔微缩，被压在深处的记忆片段疯狂上涌，她想起在和夫君成亲之前，有一次身子不适没能做饭，被她娘指着鼻子骂了一下午，那些刺耳的话跟此刻听到的一模一样！

怎么会这样？

是梦吗？

隐隐作痛的腹部否决了是梦的猜测。

席冬至连忙抬起手，拉开袖子露出胳膊，瞪大眼睛试图在白净胳膊上找出被烫过的痕迹，然而什么都没有，那片会伴随她终身的疤痕不见踪影，结合此刻的场景，她脑海中猛然冒出一个大胆奇妙的念头。

也许不是疤痕消失了，而是她回到了疤痕出现之前？

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如野草般疯狂生长，直至占据整个脑海。

席冬至双眼通红的看向林翠如，哑声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怒骂，“娘！现在是天赤五十三年吗？”

林翠如被问的愣住，很快又大怒，“死丫头！跟老娘玩装疯卖傻这一套？你今天就算是疯了也得去做饭！”

“哈，哈哈……”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。

是真的！她竟真的回到了夫君还未病逝，她也还未和夫君成亲之前！

林翠如被忽然大声哭笑的席冬至吓到，脸上肥肉皱成一团，“你搞什么？！”

席冬至的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，无视了林翠如的咒骂，捂着脸哭到几乎缺氧才慢慢缓过来，用手背擦了擦眼泪，抬头笑道：“娘，我去做饭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席冬至脚步轻快的来到厨房，在她的视角中已经一年没进过娘家厨房了，可出嫁前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她来做，厨房里所有物品，都是她按照自己的习惯亲手摆放的，一进屋，熟悉感便扑面而来。

灶台上摆放着的盆里，甚至还有她揉好放那发酵的面团。

在她的记忆里毕竟已经真实的过去了一年多，看到那盆面团，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了恍惚，恍惚到分不清这到底是她悲伤过度做的梦，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。

席冬至怯懦的在门口站了片刻，还是身后传来她娘愤怒催促她做饭的声音，让她鼓起勇气慢慢走到灶台前，打开盖子用手指戳了戳已经发酵好的面团，才有了已经回到了过去的实感。

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。

她用冷水洗了手，把发酵好的面团拿出来揉，将面团切成正常大小放到蒸笼里二次发酵。

等待的过程中席冬至先备好了菜，烧上火把馒头蒸了一刻钟才开始炒菜，炒了一个青菜一个豆腐，还有只许弟弟们吃的猪肉，把做好的菜放到还有余温的锅里温着，坐到了蒸着馒头的灶台前，拿火钳加了点柴火，捂着肚子静静等待。

想到还能再见到活生生的夫君，身体上的不适都能完全忽略，眼中的笑意更是怎么也止不住。

真好啊……

灶洞里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，屋外传来了熟悉的说笑声。

席冬至对此毫无反应，还沉浸在能再次见到夫君的幸福中，直到一道稚嫩的声音高兴喊着下雪了，她才从幸福的想象中脱离出来。

起身揭开锅盖把馒头捡进碗里，趁着火还没熄灭，往锅里加了水烧着等会洗碗用，洗干净了手，端着馒头和菜离开厨房，看到在院子里排成一排张嘴接雪的弟弟们，忽然僵立在原地。

她猛然想起夫君曾提起今年第一场雪时，他进山采药不小心掉进猎户挖的陷阱，在陷阱里躺了一天一夜才被猎户发现，从那之后病情便加重了，而那场意外是导致成亲才一年，夫君便病逝的元凶之一。

今天就是第一场雪！

席冬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端着馒头和菜就往外跑。

“死丫头！你发什么疯？！”

“二姐？你去哪啊？”

席冬至跑到门口又连忙转身回厨房，手指发抖的把刚蒸好的馒头撕开往里夹菜和肉，弄到一半被来到厨房的林翠如发现，连忙把夹满了菜肉的馒头放进干净手帕包着，躲开林翠如来抓她的手，转身就跑。

林翠如看到几乎空了的肉碗，疯了一样大叫，“席冬至！！！”

席冬至闷头冲出院子，一路朝着村外的方向狂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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