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7. 观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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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文州比闹钟先醒了半个小时，天还没亮。

虽然理论上是深秋，但g市一点都没有秋意，醒过来后很快就感觉到了搭在身上的薄被有点热，他踢开被子的一角，安静地躺了一会儿，想清楚昨天发生过的事情，再整理今日的计划。

昨天晚上在赞助商的饭局上喝的酒并不多，一年到头他也难得碰两次酒精，因为盛情难却，意思意思沾了些，就达到了微醺的程度。

人会喜好酒是有道理的，喝得不多刚好有些晕乎的那种状态，非常美妙，能极大地调动人的情绪，但并不会糊涂，他清晰地记得跟黄少天一起回来的路上自己都说了什么，绝没有胡说八道有失妥当的地方，可是近来稍稍郁结的情绪就在夜晚中豁然一开，明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凭据，他却感到了一种强大的自信和从容。站在阳台上看着夜晚整个城市繁华的霓虹，好似自己在睥睨天下，指点江山。

挺有意思的，他也算经历过风浪的人了，艰难地挤进职业圈，一出道就挑大梁，从全胜之年的微草手里夺过冠军，也以不可思议的局面败在过新兴的轮回手里。理智，镇定，气度，从来都不少，但仍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，耐着性子寻找出路，在最后袖手而立云淡风轻之前，精神上到底经过了几番辗转，也只有自己知道。

就是这样才有意思。

卢瀚文尚且幼稚，放他上去摸爬滚打，拿常规赛做个豪华训练场，也就是他们队伍有这样的气质。但战队的成绩的确波动有些厉害，走了于锋并不光是缺了一个主力，这些压力都要喻文州来扛，继续坚持让卢瀚文上场，让队伍尽快地磨合。

他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，可惜半个月前遇见轮回，情势压力陡增，到底还是有点意气难平的。

不高兴了半个月，最后倒让两杯酒给开解了，也不是什么天启导致突然的灵醒，只不过是一个成熟的战队队长该有的素质。联盟走到现在，谁还不是千年的狐狸精啊。

然后喻文州脑海里忽地有个灵光一跳，想起来了一只小狐狸。

他起身，去书桌上抓过手机，看到顾明悦给他回了一条短信，平平淡淡。

企鹅上还有数不清的消息，匆匆扫了一眼都无关紧要，只单独回了昨晚没看见的经理的问候，然后就是表姐的几条消息。

“到底哪个色号你决定没有，给个话啊我今天发货回国。”

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全都要了#微笑”

“我去看了那姑娘了，挺漂亮的#微笑你还跟我装，知不知道送女孩子口红什么心态？”

“？？？睡了？”

挂在最后的是几把大刀。

完，这算是副用么。

喻文州扶住额头，想知道现在撤回前言还来不来得及。他迅速地推论，表姐倒是好对付，大不了照旧掏钱当孝敬她姑奶奶，但那又给顾明悦送什么呢，还糊里糊涂地跟人家说敬请期待，疯了么，临时换个什么东西才妥当？

他再一次想起顾明悦，看到雷霆队员发的照片时刹那的惊艳感，好像昨天才认识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，一夕之间长成了大姑娘。他那时肯定头脑不清醒，微醉的状态下一些平时不会被打开的逻辑突然就占据了主导地位，竟然觉得她唇上的正红好看极了，想送她别的颜色。

理智地想来昨天持有的想法简直如同一个流氓，而且极其突发，怪不得聊天记录往上翻，表姐接到他的消息时第一句回复是目瞪口呆.jpg。喻文州镇定地否定那个非本来面目的自己，重新运转正常的逻辑系统。

“想了想的确有些轻挑，”他给远在美国的女性长辈留言，“谢谢姐姐的参考，我还是送其他的吧。”

键盘鼠标耳机……会不会太中庸了，有什么值得期待的。喻文州思考了十几秒钟，把这件事写进备忘录里，这个问题至少稍微有点愉快，可以当用来放松的考虑，先处理别的重要的烦心事。

然后在结束一天训练的时候，他收到了回复：“呸，怂不怂，替你挑了一个，直男弟弟，寄回来了。加油！”

加油什么鬼……喻文州环顾训练室，带着淡淡的失望发现全都是傻瓜直男，并没有可以咨询一下这个问题的队友。

周四的训练一切正常，晚饭的时候快递小哥来了，送来了一堆零件，方学才挽起袖子向大家展示了组装电脑的手艺，赢得了一致喝彩。

“哈哈，我在想，退役以后可能就开家店一边打游戏一边卖电脑，”他说，“我当年读计算机的，也不知道怎么就来打游戏了。”

方学才五赛季出道，不过在同期生中算年龄大的，二十岁才出道，一直表现得资质平平，本人也没什么野心，一方面踏实勤恳，另一方面却又显得没什么进取心，搞不好真的已经在设想退役后的生活了。

顾明悦笑笑，接着他的话说：“我本来该去国外读书的，后来被联盟的宣传片迷了眼，就跑去青训营了。”

“啊，我是读不下去了，”程泰蹲在地上帮忙收拾包裹的废料，一边说道，“天天翻墙逃课去网吧，后来差点跟班主任打一架，学校准备开除我了，才决定来闯闯。”

还真看不出来，程泰长得人高马大，平时也不出挑，显得有些憨厚，想不出来他高中时候还是个刺儿头。或者这小伙子实在有点内秀也说不准，通常不声响，但比赛里很机灵，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完成目标，操上弱了些，顾明悦给他定了训练计划，也在埋头苦练。

“我倒是成绩还可以的，”戴妍琦趴在她的桌子上，望着这边过道上的组装机器，“游戏里加了雷霆公会，结果没多久就有人给我发邀请了。”

这种经历颇像传奇少年故事的开端，被慧眼相中从此踏上不一样的人生路，但其实有很多这样被发掘出来的少年，最后站到职业赛场上的却寥寥无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