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. 天可怜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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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玉走了半个小时，寒气从小腿上升，好在裹着围巾的脸还热乎乎的。

他上挑的眼睛一眯，确定雪地中不远处坐着一个人。

凌晨三点坐在大街上坐着赏雪？

苏玉心生狐疑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。

白雪纷纷扬扬地盖住树杈，盖住高楼，盖住车辆，盖住石砖，晶莹的雪白世界里恍若只有两人存在。

苏玉双脚站在代春江面前，男孩却也不抬头，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他的身上，一点一点地盖住他冒出的生气，他近乎融在风雪里。

苏玉“唔”一声，他将伞放在地上，蹲下身来直视男孩。

男孩眼神黑洞洞的，一张不大的脸被冻得惨白，嘴唇失色，眼珠微微转动看向面前这个容貌出色的男人。

苏玉伸手捏了捏男孩颈上项圈的后置胶囊。

这是一个情绪激素用尽，不想活了，在雪夜里寻死的人。

近两年来随着维持使用情绪激素的费用越来越高昂，这样的事件并不罕见。

苏玉思忖一下，问：“你家人呢？”

男孩一语不发。

“家长电话。”

男孩移开视线。

“你成年没？”

“十、九。”

原来成年了，瘦瘦小小地在路边一蹲，像只雪娃娃似的。

成年人自愿在路边蹲一夜，第二天日后就算被人发现冻死街头，监控下苏玉这个路人也不会受到任何诰问，不用负任何责任。

两人淋着雪面面相觑一会，苏玉举起伞站起，伸出另一只手利落地将他一拉，代春江身上的落雪簌簌地掉下，好像在寒风中摇晃的枝丫。

苏玉开口，路灯下他的脸庞旁边漫出一团白气：“跟着我会吧？你都不想活了，应该也不用担心人贩子了。”

他调笑似地说出这么一句：“好心哥哥带你去家里避避雪。”

尾调在风雪声中湮灭无声，盛大的风雪掩埋两人落下的一串足印。

苏玉将这个陌生成年男人带进自己的出租屋，他拍掉落雪后打开屋内暖气。

然后他不甚在意地指了指屋内的一间空房：“今晚你就住这吧，柜子里有新床单，你自己弄。”

第二天苏玉少见地在太阳还在东边的时候起了床，他解开房门的锁，洗漱完敲了敲客房的门。

无人回应，他便打开门。

代春江坐在床边闻声抬头望他，呆呆地好像一个机器人娃娃。

苏玉失笑，他情不自禁地揪了一下小孩睡得发红的脸，将一个一次性杯子递给他。

“我这没有一次性牙刷，你洗脸漱下口就得了，弄好我带你出门去情绪管理局。”

昨夜的大雪转为小雪，空中连绵不断的雪花飞舞，两人乘坐出租悬浮车在舒适的恒温环境下来到情绪管理局。

苏玉带他下了车。这傻孩子引诱剂耗尽，对外界敏感度太低，不知道躲雪也不说话。还是得让他先恢复正常了，才能进行正常交流。

苏玉肉痛地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——昨夜卖色赚来的小费，给代春江垫付了一个最便宜的成年人通用三日基础日常套餐。

员工取下代春江的脖子上带有细细磨痕的旧项圈，一刻钟后他走了回来，顺便推销道：“这个项圈戴了十几年了，内里的通道都部分堵塞了。先生，您了解正常项圈的寿命是十个月吧？管理局售卖的荣康项圈今天打八折，这是国民品牌，这种优惠力是蛮少见的。”

苏玉婉拒：“麻烦了，项圈给我们吧。”

员工见怪不怪地把项圈给代春江，客户充的是最便宜的套餐，戴的是十几年前的款式，他对推销本来就没报希望。

代春江自己将项圈带上，苏玉见他动作提到：“3000得还我啊，哥哥身上还背着债。”

代春江项圈的自动注射早就坏了，他手动通过光脑操作让项圈内置针管给自己来了一针。

在苏玉的注视下，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如果说他现在是个活人，那刚才顶多算个半活。

代春江记忆没断片，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先恭恭敬敬地给苏玉鞠了个大躬

。

苏玉没料到他本来是这么个性格，但这一鞠躬他受之无愧。